听到我这么肯定的回答,顾筱糖眼睛瞪得更大了,围着我转着圈,“汤媛,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顾筱糖飘飘然,“以我这种天资聪颖,身手迅速,手脚敏捷——”
“等等——身手迅速?手脚敏捷?你想找人打架吗?”我有些无语凝噎。
感情她把交流这么斯文的事当成了暴力锻炼不成?
再三瞟了瞟顾筱糖跃跃欲试的身姿,我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她试用的第二天,那天门店正好是一个品牌做促销活动,我给了她一叠传单出去派发,没过一会儿她狼狈的跑回。
“怎么了?”我看她手上还是一叠好好的宣传单,有些奇怪的问道。
“呃——”她含糊其辞,我看到她脖子一个很深红痕,“自己挠?还是摔的?”
她欲言又止几秒在我探视的神色下才嗫嚅道,“被人抓的啦!”
“被谁抓了?”我当顾筱糖是和谁玩起手脚大战游戏,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没什么人。
“刚有一个客人啊,我只是发个传单给她而已,用得着发那么大的火么?”顾筱糖颇委屈,脖子上的红痕我用纸巾印了印。
哟呵,力道倒是不轻!
红痕用清水冲洗过只剩下淡淡一点破皮的表象,顾筱糖却因为我涂上防痕膏而疼得龇牙咧嘴,“你轻点啊!”
“你说你就发个传单而已,怎么就搞成这样啦!”我嘴上说得毫无留情,手上却不自觉的放柔。
“哎呀,其实我也只是说了一句在她看来不该说的话而已!”整理好她的衣领,我将纸巾和棉签扔进垃圾桶,顾筱糖跟在我的身后。
“什么话?”我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只是说了——她当时走过嘛,我刚好发到她的位置,谁知道她不接,甚至一脸鄙视的样子!”顾筱糖眼里闪着一种义正言辞的光芒,我嗤笑一句。
很多初逢第一次做销售的人都是把自尊当饭吃的玻璃心,从各种鄙视不屑的目光里炙烤出坚硬的外壳还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当看明白玻璃心不能当饭吃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修道成神了。
我当然不想点破她是自尊心在作祟,静静的听她描述完。
“长得那么哥特式还不注意,真不怪她那么丑了!”顾筱糖还是一边喋喋不休。
“你直接说她丑了?”我诧异的抬头,顾筱糖回我一个肯定的眼神,“那可不是,她说要去面试,我说不耽误你时间的,讲得不知道多少的客气,她把脸一横,怪时间要是错过非找我算账,我说你那么丑不打扮打扮就是去面试也没用啊!多现实,在这个看脸的社会!”
想到那个女人黑下的脸,我禁不住一阵低笑,这种话也只有顾筱糖能直言不讳,当真能想象出那个女人抓狂的样子。
“汤媛,你说我说得有错吗?”看到我笑,顾筱糖莫名其妙。
“没错!没错!”看她一副鼓足劲吃气的模样我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我记得初入行时,一个培训讲师说过,营业员属于是顾客情绪的垃圾桶。大部分女人购物消费并不是因为缺乏产品使用,而是某种愉快或悲愤心情形成的某种冲动,而这种冲动没办法通过其他渠道消散时,首当其冲就是在能够消遣的地方发泄。
营业员扮演的角色是供消费的附属品,可以得益于顾客开心大笔挥霍而来的业绩,同样也需要承担下负面消极的情绪波及。
所以每每碰到接待过各种奇形怪样的顾客时,蔡文黎总要念叨几句,店铺营业员是这辈子折翼的天使,需要在人间尝受各种喜悲苦甜才能升华。
而这种升华呢,就是能被附带消费时能云淡风轻的一言蔽之,还学会了捅自己一刀,站在与对方感同身受的立场。
“汤媛姐!”杨绮香站在门口突然叫了我一句。
我有些头疼的揉揉,走了出去。
“怎么了?”到门口时,几个女生站门口聚集着,顾筱糖正翻着单页。
“汤媛,你来看看这个单页!”顾筱糖拿着一张粉红色的单页,在我看向她时递给了我。
“什么东西?”我疑惑的接过,原来是明轩名妆的活动单页,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早看过了!”我递回单页给她,顾筱糖却又夸张的手舞足蹈,我眼睛一闭,果然对她这种属性的女生有些头疼。
要知道人在昏昏沉沉时,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就算声音俏如银玲,从感觉逻辑上来说,那和一枚大钟在旁哐哐哐的响是没区别的。
“汤媛!汤媛!汤媛!”甩在身后的声音依然坚持不懈,却在我耳边逐渐模糊,脑袋里一一滚过元宵时白溜溜的汤圆。
卖汤圆,卖汤圆,甜蜜的汤圆甜又圆!
“汤媛!汤媛!汤媛!”声音总是挥之不去,我烦恼的拿手挥了挥,不小心扇到了一个软绵绵,手心一松,我下意识抓住它。
“汤媛,你怎么了?”顾筱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叫,可变得有些尖锐,像一枚细尖的针穿过我的耳膜,我难以抑制的头疼欲裂。
“你说什么?”眼睛前模模糊糊的闪过人影,糟糟乱乱的都是声音,模糊间我看见自己抓着顾筱糖粉色的裤管,她蹲着身子在我旁边不断拍着我。
“汤媛,汤媛,你怎么了?”声音有些遥远,仿若来自天堂般。
“好烫,她发烧了吧?”
最后的一句停在不知谁说的话里,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冷,忍不住企图瑟缩起来,可双脚却像失去知觉的提线木偶。
茫茫然里,除了晃动的人影,我只能撑着细微的视线保持最后一点意识。
一会聚集,一会散去,在感觉出自己被抬上了某个位置,顾筱糖隐隐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
“汤媛,我陪你去医院,你忍一下!”
我微微一笑,沉沉的闭着眼睡去。
当醒来时,却已经在医院的某个床位上,顾筱糖正坐在一旁低着头,手心上的手机闪着光,有些口干舌燥想让她倒杯水,却发现自己连张嘴出口有些艰涩,动着手指欲拉她,点滴药瓶的输液管挂在床单内,被扯动我不由得龇牙咧嘴,顾筱糖因为我鼻息里微哼的气而转身,看着我正努着气,憋得一脸通红。
“你醒啦?”她满脸的惊喜,高兴的神采掩藏不住。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桌上的水杯,她倒是很明白我的示意,给我倒了一杯水。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缓过劲,我皱起了眉头。
“是啊,我来陪你啊!”顾筱糖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无奈的一叹,翻找出手机,“店里没人,你应该留在店里的!”
门店现在五个姑娘五一不是新来的,最久的一个七天左右,短的两天不到,就算是正式工也只刚签不久,没个主要能管事的人完全放心不了。
“有啊,小香小雯她们可以的!”顾筱糖一脸的天真,我有点欲哭无泪,靠她们几个连传单都发不好的人,那恐怕杜承明回来要骂死我们这群猪头。
杜承明是水语妆点的老板头,一个三十几岁大龄青年,因为还有其他生意所以甚少来店里,早年结过婚,他那离了婚的老婆我倒见过几次,高高瘦瘦的。
我手机拨出一组号码,顾筱糖问道,“你打给谁?”
“杜老板!”好歹这会让他安排个人过来也是可行,反正在本市他也不止这么一家门店。
“不用啦,蔡文黎已经回来啦!”说道蔡文黎顾筱糖眼睛都放出光了,我知道她又在雀跃那个培训会,手机信号还没接通就让我按掉,我鄙视了她一下,“怎么不早说!”
顾筱糖不好意思做了下鬼脸,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汤媛,傅医生说你这个是有点低血糖,要多注意补充点营养!”
“哦!知道了!”淡淡看了眼盐水瓶的注示,我点了点头。
这次亲戚的时间有点延长了,早餐又忘记吃,果然女人要懂得爱自己,若要是就这么倒在哪个荒郊野外,估摸要让哪些个狼叼走了去。
眼见还有两瓶小瓶,看到顾筱糖的百无聊赖,店里生意估计现在也忙,于是我说道,“你先回去吧!”
“啊?我回去你一个人能行吗?”顾筱糖惊讶。
“行,怎么不行了!”这几年我可太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我还是陪你挂完吧!”顾筱糖摇摇头。
“你先回去吧,店里现在肯定很忙,你还要帮着蔡文黎,新来的你这个“老”人也需要多照顾照顾才是!”我翻眼道。
最后顾筱糖耐不住我的劝说,撇着嘴依依不舍道,“那你自己小心啊,有事就打我电话吧?”
“呸,乌鸦嘴,哪有什么事!”我假装呸了一口,她连忙改口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呸呸呸,对对对,没事没事,挂好了早点回来!”
“好!”我笑着送走她。
当阮艺打我电话时,我都挂完又睡了一觉准备走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