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旅行团

机场一如既往繁忙。

坐着摆渡车,我跟随人群来到了候机大厅,刚准备打电话联系带头导游,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上下打探着我并靠了过来,开口言语道:“姓零名恒,对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里能吸……谢谢,不抽,我是零恒,请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上摸出半包烟,伸手递给我一支,从不抽烟的我自然拒绝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导游姓谷,叫我谷导就是。”见我不要,他顺势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猛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招呼着我跟他走。

“你等等……”

“苍茫的天涯是……”

播出手机号那一刻,他手机铃声响了。

叼着香烟拿着手机给我看,上面显示来电信息正是我的号码:“咋样?这下该信了吧?老早就看过你证件照了,走吧,整个团就差你一个人。”

迎着冷风,我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机场,一辆停靠路边蓝色大巴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这是我们此次旅行代步工具。

“这位同学叫零恒,来,大家掌声欢迎!”上车后,谷导带头拍手给大伙做表率,示意大家鼓掌欢迎来人。

什么时候开始旅行还顺带介绍同路人?就在我略微不解之时,一旁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但多数人只是抬头看一眼,低下头又做起了自己的事。

搞得我一通尴尬。

待大巴车行驶上高速后,谷导开始解说这一趟要去的各种旅游景点。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连旅游本身也做不到的我,把头扭到车窗外不再关注。

夜很黑,大巴车穿梭在茫茫车海中,隔着玻璃都能明显感受到异常寒冷,明明车上吹着暖气,我却不自觉裹了裹上衣。

“才三分钟?”

仔细无误的看了看手表,不同于其他导游一直喋喋不休让人买这买那,这戴鸭舌帽的谷导前前后后只说了三分钟,一般旅行社导游会这样吗?要不是跟他确认过,我会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到了私家大巴车上。

转念一想,这是旅行社特意关照老顾客弄出得一个活动,或许是单纯旅游也说不定?得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后,便不再理会这怪异感,毕竟我只是借助这趟旅行做自己的事。

“兄弟你跑哪去了?学校谣言都快坐实你杀人跑路了!快回来解释解释啊!难不成你真的……回来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改造个几十年就可以出来了,到那时哥们请你吃一顿大的!”

看着死党下午发来的短信,一口咬定我杀人跑路,是让我既好笑又无奈。

谣言传播的速度往往要比辟谣要还快,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说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便决定任由其发展,最后在让时间顺理成章带走这一切。

随便回复几句完事。

除此以外没有新信息,我临走前发给老妈二卡的短信也迟迟不见回复。

横穿雅鲁藏布江上的大桥,跨过一片黑的隧道,带有藏文和汉语的广告牌,以及广告牌上身着藏服的人,开始频繁现身于并肩而过的车辆远灯光中。

旅行大巴进入城市后,地域习俗差异愈发感受明显,藏服这一形象也从纸上跃出,出现在少数民族生产生活中。

奇特地域风貌也不得不提,那些延续了千百年的壁画。它们形态各异的动作和千奇百怪的内容,大多被一个共同核心影响,从汉传入的佛教体系。

或许是因为陌生和新鲜感,从没到过这座城市的我,盯着窗外那一晃而过的景色看了许久,忽然发现个现象。

虽然这座城市和其他城市一样有很多不同作用建筑物,但是这些红白相间所构成房屋大多都十分低矮,没有任何一座建筑能被称之为高层建筑。

最高建筑物只有远远看到的那一座,灯光包围在它的四周。透过玻璃窗隐约能感受到它的大气磅礴和雄厚历史底蕴,一路上众多一闪而过的小寺庙更加突现出它的宗教地位。

这也是我头一次,近距离观看曾经只出现在书本和电视上的佛教神圣宫殿。

“车上没做满这趟路程临时准备加人。”谷导一声令下司机便开始连续转弯,最终停在一个有光亮行人稀少的路口。

一群穿着羽绒服的人,外加几个穿藏服的人走上了车。他们每人拿着一个塞的鼓鼓当当行李箱,最后行李架上放不下,只得堆在车过道内。

“请问这个座位,原来有人坐过吗?”正当我接受这古典熏陶,幻想在宫殿顶部的屋顶俯瞰整个日光城会是个什么样子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婉转悠扬似一阵拂面来的春风。

回过头去,摇晃的大巴中一个年轻女孩突兀得站在面前,摸不清楚状况的我愣在了原地。透过她匀称身型被遮住的顶灯,明晰可见一双清澄眼眸。

“请问这个座位上有其他旅客坐吗?”她侧着脸微微一笑,那治愈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抱歉打扰一下之意,而顺着她视线看去,厕所上标志显示有人。

直到女孩开口问的第二句,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礼数:“哦,一直没人坐,可以坐,尽管坐,随便坐就是,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上车后第二次尴尬时刻,都想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我的尴尬在她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很有礼貌又特别文静对我说了声谢谢后,坐在了我身旁闲置座位上。

这下我可无心欣赏什么地域风华了,一个身姿端正的少女此刻就坐在我右边,从初中开始后就和女生没什么交往的我,高中更是单机人生,要说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是骗人鬼话。

空位正好填满,缺人情况不复存在。

“准备下车,到酒店了。”谷导简洁明了的话,让我意识到一路上都在注意这个陌生女孩,错过了多看一眼高原上具有民族特色旅游城市的机会。

明天,得出发找爸妈。

无论今晚是否来短信我都必须行动起来,他们留给我的照片就是这一路以来的线路缩影。我一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抱着这样强烈想法走下大巴。

“吃啥?”

“吃啥?你想吃啥?满汉全席你吃不吃?”

“吃……你能弄来我就吃!没看歪你啊,谷导,刚上车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有点真家伙事,想不到自己还挺有眼界。”

“没看歪你大爷的,满汉全席我爷爷辈都没吃过!”

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和谷导下车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去了,其他人则陆续进了酒店。

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和藏文化气息,有得只是一间不怎么大的旅馆,放在其他城市都能被当地人误认为本地旅店。干净整洁外加静谧养眼,是这家旅馆想做大争夺客源唯一优势。

“有点硬……”

谁能想到日光城下飞机后的第一餐,是一个碗口大小的面包?妄想吃酥油茶和牛羊肉的我,此刻正在单人间里啃红豆包。这面包还是我从家不远处小卖部里买来的,为的是路上挨饿用,不曾想在正餐上见了面。

“隔壁有超市,饿了自己去买东西吃,特色菜看时间,最晚后天管够。”谷导放下这句话后,刚一出正门一溜烟人没了。除留下少数几个不知所措外,其他人该回房间的回房间该去买东西的买东西,仿佛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填饱肚子,早早睡去,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昨晚定的闹钟一个劲响个不停,下飞机后一切无事本以为高原病不会找上门,何曾想只是晚了一天。

手脚麻木、眼花、头痛、乏力和恶心等,就在我从床上坐起来的一瞬间,这些症状开始从身体各处溢出,同时伴随着从没有过的难受感。

缓过来后,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还活在世上。

“由于日光城是我们公司对外主要旅游业务之一,想必大家都已经在城里该玩的玩过了,为了更好的惠及老顾客,也就是在座的各位叔叔阿姨帅小伙和漂亮姑娘,所以这里不做停留,直奔下个目的地!”由于我是最晚才上车的,刚穿过被行李箱堆放的无从下脚得过道内,来到熟悉位子前时,已被不认识的人先一步坐上,而昨天坐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在靠前一排的位置上,和一个陌生人聊天。

双方或许关系不错,聊的兴致勃勃,见我来到,女孩对我甜美一笑,算是昨天半路之缘后,朋友间见面打招呼。

对于谷导说的话,除我其他人貌似都到过这里,况且我原本目的也不是旅游,更不是这家旅游公司老顾客,所以在场无人反对一致通过。

按理说我今天该离开,为何又坐上了这趟大巴车?昨晚睡觉前收到了从我妈手机卡传来的短信,大致内容是搜救队几番搜救无果,由于地势复杂再加上范围太大,已经停止了搜救。

而在这条短信的末尾可见一个地点,巧的是那是这次旅行活动的下一个目的地。

博隅白玛岗。

“停车!停车!快停车!”

漫长旅行中困意逐渐袭来,刚躺下不到二十分钟,车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是昨天那伙穿着羽绒服,中途上车当中的其中一个人。

“都别睡了!起来!都起来!”

他慌乱提醒着其他还在熟睡中的同伴,一脸惊慌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然而车窗四周除了远处有几个正在处理一起交通事故的交警,茫茫白雪中平原大山交杂道路处再无他物。

跟自己人简单嘀咕几句后,一个团伙都像是见鬼一般。有人收拾?物品准备下车,有人上前找谷导商量,有人搬起行李就往车下走去但被其他人阻止。

“在座的各位叔叔阿姨伙子姑娘们别慌,没发生什么大事,这帮人里有人身体得了重病,药忘旅馆里忘拿了,耽搁大家些时间,我们回一趟刚路过的那个服务区,等他们找别的车回去拿。”旅客们七嘴八舌议论中,谷导动则动用专业话筒掩盖住了所有声音,现场以他声音最为宏大,扩散开的一切猜测行为立即停了下来。

等那些想要下车的人坐回座位上后,车子随即原地掉头向来时的道路开去,消失在视线中的风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莫名其妙开始的这场闹剧,随后又莫名其妙结束。除了中途闹出动静那阵有人暗地里讨论过,但都没在继续关注这事。车上除了发动机轰鸣声,大多合上了眼再次进入睡梦。

真值得为了如此一件事这么兴师动众?有些人都准备抱箱子步行了,真有谷导说的这么简单?他们模样一点都不像忘记拿药,倒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不过,自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和自己有关,否则不需要去管。

一口气吸尽了泡面桶里的最后几根泡面后,车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车里几个人的低语,引得一阵又一阵睡意袭来。距离事件发生后,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车里有条件的出去吃午饭,没条件的泡面和矿泉水就打发一顿。

害怕现在睡着,晚上反倒精神的我,强忍困意抬起脚就往车外走去,想吹吹凉风让自己清醒清醒,不料这一抬脚就出了大问题,把人行李箱给打翻了!不知这行李箱一开始没扣好还是怎么,里面东西隐约露出一角,而我也不自觉去盯着看。

“对不起,对不起,太困了没注………!”打翻人家东西自然要赔不是,可当我看清从行李箱当中暴露出的东西后,哑言失声,恐惧感深深印入脑海。

我看到了什么?动物皮肤和毛发?不对!虽然被剪短了,可是密密麻麻乌黑的发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头皮,每个人头部最上层那带有发丝的位置。一想到这我更是一阵冷颤,如果真如我所想,那这一路上我们到底在和什么样的“货物”同行?

那群留守在车上看守行李箱的人,见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离我近的人第一时间起身,迅速捂住我的口鼻,其余人则抢着去收拾行李箱。那人捂得之紧,就连喘气呼吸也成了一件极度奢侈的事。我连忙出力摆脱束缚,却不料身上处处都是破绽,一只孔武有力的手直接抓住喉咙处。

那人摇头示意我不要乱动,否则下场就和他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几横无异,凶神恶煞的模样,和他们的成密的身份,在加上这行李箱当中放着的东西,怎么想也绝对不会是在同我开玩笑。

面对杀心已起的男人,一瞬间脑海里充斥的求生欲立马使我放弃了挣扎,不知何时就会流逝的生命也让我感到了恐惧,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山水总有轮流转的时候,现在命还在他们手里,反抗一定是条行不通的路。

这一出被我和他们弄出了不小动静,车上余下几个前排座位睡觉旅客被吵醒后纷纷回头,可见到的却是另一个画面,多年未见老同学之间寒暄。

“真是你!老同学!认出我了没?我你初中同学潘子!潘宇啊!想当初有作业同抄,有零食同吃,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昨天上车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真是你!”捂住我嘴的人坐下后,面前男人一改异常凶狠可怖神态,仿佛真在面对一个长久未联系的朋友一般,又是放声大笑又是张开双手拥抱。

“哦,潘……潘宇啊!刚才没认出来,要不是不小心绊了一跤,你过来扶我,你我哥们两个可能一路上话都说不了两句,哈哈。”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对于男人拥抱我假意迎合上去,男人则在我头另一侧压低声音,叫我学乖点,别说些不该说的,并让我稍微转头向看自己身后。

跟男人拥抱过后,在前排旅客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把十分锋利的水果刀,对准了我背部腰间这个位置,拿着它的,正是刚那位捂住我口鼻的人。

男子道:“这些年混得怎样?怎么想起跑这里旅游来了?”

我道:“别提了,这几年过得倒霉透了,来这缓缓气,对了,你也是来旅游的?”

……

拙劣亦或高超演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通对话下来早已骗到了那几个旅客。看别人老友重逢还不如去凑热闹欢腾,这种只能感动当事人双方的戏码,着实没有什么好看和精彩的,便纷纷回头各自继续睡觉。

接下来,我成为了他们重点看守对象,几个人把我团团围住,害怕我突然从窗户往外跳出,更是放出狠话,只要有拉窗这个动作,我身体某处保不齐什么东西会突然消失。我虽无比难受自己被控制,可除了听话外再无其他办法,点了几下头表示明白。

自己本来是找老爸老妈的,这下倒好直接掉进别人虎口里,而且这伙人的目的现在看来也绝对不单纯,恐怕爸妈没找到,自己也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