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变得昏暗,天落才和应龙结束了交谈。天落满足伸展双臂,深深呼吸,脸上是即使古见三人都没有见过的放松和安详。“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放松下来,放下一切,像个孩子一样。”
“是啊,”应龙脸上也是一片祥和,“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啊。”
就在这时,天落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随后,便是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这次咳嗽是如此剧烈,让人忧心。强烈的咳嗽,致使天落的身体都在颤抖。即使是天落紧紧捂着嘴,但是细密的血丝还是从指缝间流出。并且这次不再像前几次,片刻之后便止住。
应龙见状,脸色一变,伸手探上了天落的脉搏,一查之下,脸色再变,竟然出现了一丝惶恐。不敢置信看向天落,惊慌问道:“天落,你的身体怎会败坏至此?”
天落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无需担心。但是,天落此时的样子很难让人定下心来。
看到天落如此模样,应龙单手一挥,一股游龙金黄气息出现在应龙的手中。说着,金黄游龙就要向天落的身体飞去,却被天落阻止了。天落紧紧抓住应龙手腕,双眼精光闪闪,一股波动传出,“无妨,我片刻就好。”
“你这个谎言,一点都不高明。”应龙看着天落,手上用力,想要挣脱天落的手,却发现天落的手臂甚是有力,自己竟然不能动弹分毫。
果然片刻之后,不知是天落勉强压下了,还是真像他说,真的好了。天落停止咳嗽,脸色从苍白中恢复血色。天落擦去嘴角的血痕,精神再次恢复如常,一笑,“我说的吧,片刻就好。”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应龙挣开天落的手,神情中带着郑重和严肃。
“知道。”天落依然平淡。
应龙看着天落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由感到可气和无奈,“你……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怎样!”
听到应龙的话,再看应龙着急的样子,古见等人心中都感到一阵不安。不由看向天落,看着天落手上鲜红血迹,心中恐慌起来。
“应龙前辈,天落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古见急切问道。
“无妨,勿急!”还没待应龙说话,天落早已说道,“就像我说的那样,只是吐两口血而已!”
“放你的臭狗屁!”天落的话,让原本就很生气的应龙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气呼呼看着天落,“身体内,血液正在干枯,五脏六腑正在丧失机能,所有经脉都已经萎缩枯竭。而你却不知好好调理温养,竟然还强行运行内息,在极短时间内,让一个正在缓慢败坏的身体强行提升境界。这样,不仅让你的身体雪上加霜,更加让原本还有希望的身体再无一丝回天之力。天落,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自残!”说到最后,应龙的声音在整个黄泉内激荡,无波的黄泉荡起阵阵波涛。
面对应龙的话,天落依然是笑了笑,不言。
看到天落的样子,应龙最后只能没脾气的无力坐下。垂头丧气的摊开手掌,只见手心中静静躺着一片漆黑龙鳞,“当日华山之变,你以龙鳞报信,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嘛。你知道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那样离我而去,我的心有多痛。可是,就在刚才听到你熟悉的声音时,我又是多么欣喜若狂。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独尊天下,能不能完成大业,我只是期盼着你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就好啊。”应龙顿了一下,随后更加无力,“是我太无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护你分毫。”
应龙无力说着,突然,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刑风,一股实质杀气自应龙体内爆发,杀气冰寒无比,萧杀惊人。面对应龙的杀气,刑风全身戒备,手中精光闪动,一柄巨斧呼之欲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天落轻轻拍了拍应龙的肩膀,压下应龙的杀气,“应龙,原本昔日华山之变我就应该身死道消,而在经过了三千多年之后,我竟然还能坐在这里与你谈天说地,就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唉……”应龙深深叹了口气,许多之后,才幽幽问道:“天落,你可知道你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长则十年,短则三年。”天落平静的可怕,即使是在说自己的生死大事。
听到天落的话,古见三人猛然站起,脸上尽是惊恐,就连一旁冰冷的刑风都看向了天落。
“天落,你……”古见惊慌问道。
天落摆手,一笑,“无妨!”
天落看向应龙,“应龙,我想要进黄泉。”话语虽轻柔,但是语气却是坚决无比。
“你疯了!”应龙对天落咆哮出声。
“一直以为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天落平静看着黄泉,“但是看来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而我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身入黄泉,是我最快增加实力的方法。”
“我不同意!”应龙一口回绝,“你知不知道,一入黄泉,你那可怜的十年寿命,就会变得更短。那样,即使你得到了强大力量,也有可能在未做完那些事情前,就会寿命枯竭而死!”
“所以,我现在再无时间浪费了。”天落看向平静黄泉,看了应龙等人一眼,“在这等我!”说罢,身体一跃,身入黄泉。
“天落!”应龙对黄泉怒喊出声,随后,仰天长啸,“上苍啊,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等!”喊声中带着不甘,愤怒,质问苍天的不公!
“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刑风不自觉说道,“为什么明知必死,还要做那些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为他是天落!”
听到应龙的回答,刑风一怔。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好像又正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真正答案。“难道一直以来我所认识的那些都是错的吗?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是应该由他们来护佑天下众生的吗?为何到最后却需要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去还这个混乱世界一个安定,而那些高高在上之人不仅毫不体恤凡人之艰苦,反而可以随意虐杀苍生。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刑风不断低语着,到最后刑风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古见三人坐在水边,静静看着,等待那个一定会出现的人。
转眼间三十日已过。
今日,平静的水面突然巨浪滔天,滚滚黄水狂乱涌动。一声震动九天十地的龙吟声炸响,一条墨色苍龙自水中冲天而起。龙身漆黑如墨,身长百丈,无数紧密的墨色鳞片覆盖满整个龙身,四只仿佛能够撕裂苍天的龙爪不时挥动。威严无比的龙头,看上去让人心悸,金黄色的双眼仿佛能够看够一切,看向一旁的应龙等人。
“应龙,我回来了。”苍龙开口,传出天落的声音,墨色龙身在空中舞动翻滚,阵阵威压自然散发而出。
“为何要执意如此啊。”应龙看着墨色苍龙。
“很多很多年前,当我得知自己乃是万中无一的先天龙息时,我以为我一定会像那些小说故事中人物一般,从此龙飞冲天。可是,就在这葬龙谷中,在我还未做好任何准备时,我被人活生生拔去脊骨,丢在这黄泉之中。而护我之人,最后竟然落了一个死无全尸,我恨!”
“很多很多年前,当我自这黄泉之中重生,我还以为我会像那些神话故事中的人一样,在经历一次死亡之后,从此,浴火重生。可是,就在我还未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身边之人时,华山之变就在我不甘中到来。我舍去三魂七魄,到最后还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结果。而再次护我之人,又落了一个形神寂灭。”
“很多很多年前,当我再次莫名其妙转世之时,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去相信这个真实的世界了。可是,同样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之时,拼死一战,到最后还是凄凉战死,化作冰冷山峰。而护我之人,再次在我的怀中长眠。”
“哈哈,”天落悲凉笑着,“世人皆以为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其实我从未把握分毫。同样的,当所有人觉得这个故事还会很长的时候,其实它已经走到了结尾。”
天落龙身游走在应龙等人的身边,“上来吧,我带你们离开此地。”应龙沉默看着天落漆黑龙身,“梦想中无数次离开此地时的喜悦,可是,没想到竟是在悲痛中离开。”说罢,静静的站立在龙身之上,摸着温热的龙鳞,流下了清泪。古见三人看了一眼金黄色双眼,默默坐在了巨大的龙身之上。
刑风却是无神看着天落,神色有些惶恐。
“上来啊。”
刑风犹豫一下,最后心怯站在龙身之上,看向天落金黄双眼,“一切真的不是我所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