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师劫了学生

每天的巳时一刻,楚庄王便准时来到后花园,背负着双手,这里走走,那里瞧瞧,时不时和美女们搭讪几句,摸摸丰乳,亲个小嘴……

楚庄王一脸醉态,面前的地毯上摆了半盆酒,七八个美女混坐在他的身边,一个个袒胸露背。他左手搂着越女,右手搂着郑女,这边亲一口,那边亲一口。

美女们听了楚庄王的话,齐刷刷地跪倒在他的面前,高声哭喊道:“大王,您不能走!”

楚庄王即位三月,不出号令,一出便令国人咋舌。

选美,三个月之内,每个县每个邑*必须给楚王选送30个美女,且这些美女还要排队,排在后三名的县长和邑宰统统免官。

他不只在楚国选,还遣使带着厚币,坐着高车,去列国选。

对于选来的这些美女,楚庄王还要亲自过目。

过目时,十人一排,齐刷刷地站在楚庄王面前。楚庄王走下王座,来到这些女子面前,从第一个开始,挨着一个一个地细细察看。走到谁的面前,跟着庄王的内侍就叫谁抬起头来,让大王看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巴,然后叫她转个身,看她的腰肢和后臀。有时还伸手抬抬她们的下巴,摸一摸腰和臀,还撩开裙子看看腿。看过一遍之后,拐回头再看一遍,方才点着:“某某、某某……”凡被他点到的,便被内侍带出大殿,来到后花园的大房子里,两人一间。

安顿下来后,吃点东西,喝点茶水,然后就有一些年长些的女子来逐个登记,问她们年龄、出生地,读过书没有,有什么专长等等。这一套弄完了,然后就是对她们训练了,告诉她们如何服侍大王,应该注意些什么东西。

至于那些没有被大王点到的美女,也被内侍带出大殿,交给所在邑、县的长官。

察看过第一排之后,察看第二排。一天只察看三排,雷打不动。当然那些从国外选来的美女,另当别论,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察看。选中的,也被带到后花园,但住的是单间。

后花园里,不只盖有供美女们住宿的小房子,还有专供美女们排练舞蹈、演习乐器、训练站立及走路姿势的大房子。这里有专门的老师和领班,在这里混上个一年半载,走出宫去,便是天下色艺双全的美女了。

每天的巳时一刻,楚庄王便很准时地来到这里,背负着双手,这里走走,那里瞧瞧,时不时和美女们搭讪几句,有时还亲自唱上一曲,舞上几圈。摸摸丰乳,亲个小嘴,亦是家常便饭。兴头来了,挑上一二个或三五个,抑或十数个美女,当众脱光衣服,干起了苟且之事,且花样百出,什么旋转的龙、老虎的步态、猴子的攻击、撕裂的蝉、骑龟、展翅的凤凰、重叠的鱼鳞、三凤共舞、群牛拱槽、圣女吹箫等等,看得美女们一个个身热心跳。

风流之后便是午宴。即使午宴,楚庄王也没闲着,左抱右搂,你喝一口渡我嘴里,我喝一口渡你嘴里。由庄王口中渡出的酒叫琼浆,由美女口中渡出的酒叫玉液,琼浆玉液一词便是由此而来。

每次午宴,楚庄王必“醉”。一醉便被宫人搀回寝宫酣睡。“酣睡”片刻之后,便命易容师为他易容,或化作商贾,或化作闲汉,或化作王孙公子,在嬖人*伍参的陪同下潜出楚宫,或里港,或茶肆,或郊野,一去便是半日,掌灯方归。当然,伍参每次随庄王外出,也是易了容的。

每次归来,用过晚餐,楚庄王便一头扎进御书房,阅读三坟五典及楚之典籍。另外,奏章也在他的阅读范围,但阅读之后,必由伍参送回原处。不知不觉,便是一日,几为定律。

但也有破例的时候,隔三差五,还要出去狩猎一次。每次狩猎,人马三起,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良田,毁在铁蹄之下。

百官看到的仅是现象:好色、荒淫、喜欢狩猎,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楚庄王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楚庄王如此“荒淫”,国人忧心如焚:我大楚自从熊通称王以来,历经武王、文王、成王三代,哪一代不是灭国数十,威震列国。就连那个弑父自立的楚穆王,在位15年,灭江国,败陈国,在一个叫“狼渊”的地方,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反复无常的郑国,又亲自带兵平定了群舒之乱,将楚国势力,从淮南扩展到江淮。此小子即位一年多了,除了选美之外,未出二令,致使国内的十二家族*到处横行,沙邑等的灾民带头造反,连群舒也在蠢蠢欲动,欲要叛楚而自立。楚的几个盟国,郑、许、陈、蔡也在向晋国暗送秋波。如此下去,楚国非完蛋不可!

为社稷计,一些热血男儿纷纷上书楚庄王,要他改邪归正,带领楚人,重振大楚之风。一月不到,这奏书码了三间房子。楚庄王“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造反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由一个邑发展到三个邑;群舒公然宣称,脱离楚国而自立。

这样一来,潘崇坐不住了,径直来到后花园门外,指名要见楚庄王。若是换作别人,伍参会毫不客气地将他挡了回去。可来者是太师,是掌环列之尹的太师,他不敢。一溜小跑来到楚庄王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师求见。”

楚庄王正搂着一个越女唱歌,很不耐烦地回道:“告诉他,寡人正忙着呢,不见!”

伍参小声说道:“他可是太师呀,大楚的军政大权都在他手里握着,就连宫中的侍卫也归他管,您不能不见。”

楚庄王想了一想道:“那就叫他进来吧。”

一内侍忙趋前说道:“大王,这后花园可是内宫,内宫是不能让臣下进的。”

楚庄王哈哈一笑道:“这里比大殿不就多了一群美女么?一个老家伙了,怕什么?”

他不怕,潘崇怕,说什么也不肯进来:“伍参,请你转禀大王,老夫是以太师兼掌环列之尹的身份来见大王的,所为者公,还是请大王屈驾大殿吧!”

楚庄王听了伍参的传话,恨声说道:“假正经!汝转告潘崇,想见寡人,就请进后花园,不想见,就他妈的滚蛋!”

这话,伍参不敢不传,但把最后那句话,略略做了一些修改——不想见,请走人。

潘崇默想了良久,将牙使劲一咬:“进就进,这是大王让进的,何罪之有!”

在伍参的前导下,潘崇来到排练舞蹈的那间大屋里。眼前的情景,不说潘崇,连伍参也吃了一惊。大王手握酒樽,一脸醉态,面前的地毯上,摆了半盆酒,四盘下酒菜,七八个美女,混坐在他的身边,一个个袒胸露背。他左手搂着越女,右手搂着郑女,嘴朝这边亲一口,又朝那边亲一口,跟逛妓院的混混儿一模一样。潘崇气得心口发胀,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小子是楚国的大王。他不能不匍匐在地,行跪拜大礼,称:“老臣向大王请安。”

楚庄王勉强将醉眼睁开,直愣愣地盯着潘崇:“是太师吗?抬起头来,看看寡人选的这些女子好看不好看?”

没等潘崇回答,他也就不准备让潘崇回答,朝怀中的越女亲了一口道:“您看,这越女的脸蛋儿多嫩,一掐一股水。”

他又指了指郑女的前胸道:“您看,这郑女的奶子又白又饱,那一双乳头,像新剥的鸡头……”

潘崇满脸通红,耐着性子说道:“大王,自古以来,女人是祸水,您不能老和她们这么玩。”

楚庄王乜斜着眼儿盯着潘崇:“汝说的祸水,是妲己,还是褒姒,抑或是晋献公的骊姬?若是她们,寡人宁愿让她们祸死,就是做鬼也风流!”

“你,……”

“你什么你?你如果真的忠于寡人,就应该知道寡人想干什么?最好给寡人选几个像妲己那样的美女来。”

见他说出如此混账之话,潘崇忍无可忍,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戳手指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楚国的大王,你的一言一行得对楚国负责,像你这样,朝也不上,整天沉醉于温柔乡中,楚国非完蛋不可!”

楚庄王哈哈大笑道:“完不了,完不了!有您在,有令尹和司马在,楚国完不了。”

正说着,身子一歪,瘫倒在地,手中的酒樽也掉到了地上。

他醉了。

对醉汉子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潘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愤怒地退出后花园:“这小子,无可救药,楚国非完在他的手中不可!”

回到府邸,连晚饭也不吃,往榻上一躺,独个儿生闷气。夫人亲自请他吃饭,他也不去。经再三询问,方才将后花园之行道了出来。

夫人笑道:“老爷呀,人都说您聪明绝顶,依妾看来,您是个糊涂蛋。您虽为百官之首,那是先王临时封的,大楚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太师这一官职,更没有掌环列之尹这一说,真正的百官之首是令尹。如今大王不管事,您才有事可干。如果大王真的管起事来,朝政有令尹负责,军事有司马负责,您干啥?您无事可干!大王越荒淫,您越有事可干!大王越荒淫,您的权越大!遇上一个如此荒淫的大王,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况且,从这浑小子的话中可以看出来,他对您还是蛮信任的——‘有您在,楚国就不会完!’这话说得多好啊,快起来,妾陪您好好喝上几樽。”

经她这么一劝,潘崇豁然开朗,一跃而起。

晚饭后,遣人将令尹、司马等朝中一班大臣,请到太师府,商议平叛之事。商议到鼓打三更,还没有商议出一个统一意见,潘崇将书案啪地一拍道:“不用再议了,由本太师和斗令尹率兵车三百乘*,前去讨伐群舒,老熊、白帆任正副先锋;由司马率兵车一百五十乘,前去沙邑等地平叛,龙飞、耀武任正副先锋。二十日内动身,贻误军机者斩!”

因斗越椒和潘崇向来不和,根本不予配合,故而,与群舒打了半年仗,几乎是仗仗皆北。而贾这里,则是一路凯歌,三邑皆平。于是乎,潘崇便将贾的原班人马,也调了过来。

贾虽说与斗越椒不合,但打心眼里也瞧不起潘崇,楚穆王在世之时,他处处顺着潘崇,如今,楚穆王薨了,他用不着再和潘崇演戏,反和斗越椒勾结起来,共同对付潘崇。元帅和两位副帅勾心斗角,这仗还能打得赢吗?

打不赢。

前方战事正处于拉锯状态,后院突然起火。

这火是由王子燮和斗克点的。

王子燮想当太师,斗克想当令尹,楚庄王始终不表一态。他俩认为,楚庄王之所以不肯表态,是因为潘崇和斗越椒活着,如果杀了潘崇和斗越椒,大王不答应也得答应。

要杀潘崇,那理由一摸一大把。他逼杀先成王,将楚国带进了黑暗的深渊,莫说杀他,就是灭族也该!

至于斗越椒,早就该死,城濮之战时,与成得臣沆瀣一气,不听成王诏令,致使楚军惨败。庄王登基,又带剑上殿,也是犯了灭族之罪。

他二人虽说该杀,但大王醉生梦死,指望他为国除奸,是万万办不到的!

他不动手,咱替他动手。这话是王子燮提出来的,斗克立马响应。

正好王子燮的儿女亲家析公*来拜访王子燮,闻听王子燮和斗克要清君侧,举双手赞成。

王子燮向斗克问道:“右傅手中掌握多少兵马?”

“六百。”

王子燮又问析公:“析邑可调之兵有多少?”

“三千。”

王子燮轻轻颔首道:“共是三千六百,加之我的家兵,五千有余,拿这五千人马去讨伐潘崇和斗越椒,显然不够,但抄他二人的家,却是绰绰有余。”

斗克豪情满怀道:“只要把他二人的家抄了,就等于抽了他二人的大筋,再以大王的名义颁发一道王旨,将二人免职,并将他二人的罪行公布于众,他二人便成了过街的老鼠,死无葬身之地。”

析公鼓掌说道:“右傅说得极是,咱说干就干!”

王子燮道:“好!这就干!”

将要行动的时候,析公突然说道:“咱抄了潘崇和斗越椒的家,二贼必然动怒,若是率军杀回郢都,为之奈何?”

王子燮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以大王的名义免了他二人的职,他二人就成了平民百姓。不,连百姓都不是,是大楚的罪犯!现在的人多势众呀,谁肯跟着一个罪犯走?”

析公仍是放心不下:“他二人为官多年,不可能没有一帮心腹将士。就是没有,他二人的家兵加起来为数也不会少。”

王子燮道:“有多少?一千、一千五,撑破天二千人。咱是多少?咱是五千多,且不说大王在我们手里,郢城的将士尽可以号令。”

析公道:“您这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析邑调兵。”

不到一个月,析邑的兵马全部调到了郢都。有这三千名甲兵做后盾,王子燮和斗克各自带着自己的家兵,拿着伪造的王旨,分头去抄潘崇和斗越椒的家。

斗越椒三世高官,父为司马,自己又贵为令尹,家中的黄金白银、珠宝玉器,装了二十几箱,还有几棵珊瑚树,高达五尺有余,可谓是价值连城。至于帛绢,足有二千余匹,斗克把这些东西,一一摆在大街之上,供老百姓参观,还派了几个口齿伶俐的家兵,向围观者讲述斗家的罪恶。

潘崇贵为太师,又掌环列之尹,终楚穆王一朝,为政达十五年之久,家中的“积蓄”,比斗越椒多了三倍有余。老百姓又是羡慕,又是忌恨。潘崇的家兵也趁机把潘崇的罪恶一一抖擞出来,围观者为之大愤,振臂高呼:“打倒潘太师!”这一喊,把个王子燮乐得满脸开花,连做梦都笑出声来。

两家被抄的消息,连同罢官的“王旨”一前一后传到了前线。潘、斗二人又惊又怕又恨,经过一番商议,把罢官的“王旨”,篡改为要他们火速回都,以清君侧。

若是按照王子燮和斗克的算盘来打,潘崇和斗克,见到了免官的“王旨”,立马瘫成了一摊泥儿,说不定还要抹脖子呢,就是不瘫,也没有几个将士跟着他们走。就是有几个将士跟他们走,有析公的三千人马在郢都城外候着,他们也是必死无疑。

谁知,潘崇和斗越椒,全不按他俩的算盘来打,先是篡改“王旨”。继之率领前线将士,以清君侧之名,浩浩荡荡杀回郢都。

这样一来,王子燮和斗克慌了,忙假借王旨将留守郢都的国军全调归析公指挥,众达两万余人。开赴沙邑,迎击潘、斗。

潘崇和斗越椒所率之国军,久经沙场,在讨伐群舒的战斗中虽说屡为群舒所败,但怪不得这支军队,乃是二帅不和所致。如今,二帅和了,不止和了,还是同舟共济,为生死而战,析公如何是他俩对手?三战皆北。

王子燮、斗克,闻听析公战败的消息,自忖郢都难保,几经商议,决计挟持楚庄王北走商密,尔后向秦国求救,借助秦国之力消灭潘、斗。

二人在谋略上不行,但在做事的果断方面,还是蛮可取的。说干就干,一点儿也不迟疑。

“走,找大王去。”

二人也不经通报,直接来到后花园。楚庄王正在排练舞蹈的大房子里和几个美女嬉戏,见两位老师进来,瞅也不瞅,继续和美女们嬉戏。

王、斗二人朝楚庄王面前扑通一跪,不住地磕头。

他二人自任太傅至今,从没有这样过,把楚庄王吓了一大跳,惊问道:“您二位这是怎么了?”

王子燮答道:“大王,我们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

王子燮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为了大王的天下不被篡夺,发誓铲除乱臣贼子,派人去抄了潘崇和斗越椒的家……”

“很好,有气魄。”

王子燮没有听出楚庄王话里的揶揄,继续说道:“潘崇和斗越椒公报私仇,伪造王旨,说是大王要他们清君侧,仗也不打了,带着四万多名将士从前线赶了回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二位既然有本事抄他们的家,就应该把他们挡回去才是!”

王子燮哭丧着脸说道:“挡不住呀。人家四万多人咱才两万多……”

他自知失口,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去。

“咱是谁呀?”

王子燮将心一横说道:“‘咱’是朝廷。咱能调之兵加上析邑的兵,才两万多人,根本不是潘、斗的对手,三战皆北。”

楚庄王噢了一声道:“寡人知道了,你们抄了潘崇和斗越椒的家,惹恼了人家,人家带兵回来找你们算账,你们调了两万多兵前去迎击,结果吃了败仗,没办法来找寡人,是吧?”

王子燮、斗克异口同声道:“大王英明。”

楚庄王将头使劲摇了一摇说道:“你俩不必给寡人戴高帽子,寡人自己能吃几两豆腐寡人自己知道。你俩都是历经沙场的将军,是运筹帷幄的大夫,连你俩都没有办法自救,寡人能有什么办法?寡人还急着玩呢,你俩走吧。”

王子燮和斗克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大王别急,老臣还没有把话说完呢,老臣和斗右傅进宫见您,不是求您救老臣和斗右傅,乃是为救您而来。”

楚庄王一脸愕然地问道:“救我?这话寡人不懂。”

王子燮道:“实不相瞒,这次抄二贼的家,我们谎称是奉旨而为。还有,在抄家的同时,我们还伪造了一道王旨,罢了二贼的官。二贼不只恨老臣和右傅,更恨您,他们清君侧是假,弑君篡位才是真,为了大王,为了大楚之社稷,请您随老臣一起出逃,尔后下旨勤王。”

“不,寡人不走。寡人受命于天,几个乱臣贼子岂奈我何?”

王子燮道:“您别酸了吧。实话告诉您,叛军已打到郢都之东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更好。反正我也不是你们的好大王,整天醉生梦死呀,荒淫无耻呀等等!干脆让他们把我杀了,你们再立一个好大王。”

王子燮抬高声音说道:“不管您是好是坏,但您现在还是俺们的大王,既然您是俺们的大王,做臣子的就应该保护您。还是早一些儿上路,免得老臣动粗。”

“不行,寡人不能跟你们走。寡人一走这些美女们怎么办?寡人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美女们听了楚庄王的话,齐刷刷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哭喊道:“大王,您不能走!”

王子燮噌地一声拔剑在手,朝众美女厉声叱道:“嚷什么嚷,再嚷我宰了你们!”

转脸对楚庄王说道:“大王,别婆婆妈妈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楚庄王自忖,事到如今,不跟他俩走是不行了,哭丧着脸说道:“好,寡人走,寡人只给许彩儿说一句话便走。”

王子燮没有反对。

他不反对便是默许了。楚庄王朝那个年龄最小,模样儿最俊的小美女问道:“彩儿,樊姬是不是你的表姐?”

许彩儿语如莺啼道:“是的。”

楚庄王道:“明日是她的生日,寡人曾亲口许她,要送她一样像样的礼物。如今……”

他双手一摊道:“寡人恐要失信呢!不,寡人项下还有一个玉佩,权且送给她吧。”一边说一边解下玉佩塞给许彩儿。塞玉佩的时候,将她的玉手使劲握了一握,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大王,话说完了,该走了吧。”王子燮催促道。

“是该走了,不过,寡人很想知道,咱打算去哪里呀?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斗克抢先回道:“去商密。”

“为什么要去商密?”

斗克正要回答,被王子燮拦住了:“大王,赶路要紧,咱们走着说吧。”

楚庄王故意拖延时间:“商密离郢都足有一千里,没有十天半月赶不到,寡人得找几件换洗的衣服。”

他把商密二字说得特别重。

王子燮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叛军眼看就要打进城里了,叛军若是进了城,大王性命难保,还是逃命要紧,说什么衣服,快走!”他向斗克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架起楚庄王的胳膊,出了大房子。

走出大房子的时候,楚庄王一步一回头。每一次回头,目光便落在许彩儿身上,看似恋恋不舍,其实别有深意:“彩儿呀,记住,记住把玉佩早些儿送给你表姐。”

许彩儿使劲点了点头:“请大王放心,彩儿记住了。”

王子燮和斗克对望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一个情种!”

刚出了大房子,迎面跑来一个小伙子,神情慌张,差一点儿撞到楚庄王身上。

他愣了一愣,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回跑。

王子燮大喊一声道:“伍参,你给我站住!”

他这么一叫,伍参不能再跑了,立定身子,就势朝王子燮和斗克打量了一眼,嗬嗬嗬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人绑架了大王,正要跑出去请二位太傅,原来正是太傅。”

这话听起来十分刺耳,王子燮用剑抵住他的胸口:“别他妈的油腔滑调。走,跟我们走!”

“这是去哪里呀?”

“少废话。”

伍参指着楚庄王说道:“您二位看,大王袒胸露怀,还跣着双足,我去给他拿几件衣服……”

王子燮朝他膝盖上踢了一脚吼道:“叫你少废话,知道不?”

伍参点头哈腰道:“知道,小子知道。”

出了后花园,楚庄王发现,到处都是兵士,可那些全是王子燮和斗克的家兵。门口还停了一辆豪华的乘舆。

何为乘舆?

乘舆是天子的专车,六马驾。车轮是红色的,两毂两辖*;附有车箱,车的身上绘有金色的龙纹;车的横木纹有老虎,龙头衔着车轭,左右是吉祥的阳筒,金丝雀站立在横木上,驾以引车的曲木镂有图画,羽毛的盖子非常华丽,树一样的大旗,有十二杆小旗,画着日月升腾的图案……

按照“周礼”的规定,乘舆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乘坐。楚乃子爵,是无权乘坐乘舆的。但楚自熊通自立为王后,一切效法天子之制,坐上了乘舆。

楚庄王正在四处张望,两位太傅硬把他塞进了乘舆,当然,伍参也未能例外。

王子燮也挤进了乘舆,喝令御者起驾。乘舆拉着楚庄王,飞快地跑出王宫。

大街上冷冷清清,所有的店铺全关了门,除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之外,一个行人也没有。

乘舆奔波了两个时辰,来到了商溶。

商溶是一个邑,邑长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见大王驾到,拖着一副病身子出来迎接。

老头子拿出邑中最好的东西招待楚庄王,还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让楚庄王住,楚庄王还不满足,非要他找十个美女作陪。

商溶是个小邑,穷邑,不产美女,前次进献宫中的三十个美女,产自商溶的只有七个,那二十三个,是他花重金从外地买回来的。这一次又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搜索来八个,加上他的小妾和闺女,勉强凑够十个。可她们之中,最美的也赶不上楚宫中那些差的,如何入得了楚庄王之眼?

不入眼便发脾气,连酒杯都摔了。

他还不停地骂人,见谁骂谁,连两个太傅也骂,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闹腾到鸡鸣,方才和衣睡下。太阳都照住屁股了,还不肯起床,凡是去叫他的人,都被骂了出来。没奈何,二位太傅硬着头皮亲自去请,又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他妈的两条老狗,尔等明明知道寡人最爱两种东西,一个是酒,一个是美女。酒还在其次,没有美女相陪,寡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尔等如此对待寡人,分明是想要寡人的命。既然这样,倒不如把寡人杀了算了!”

这话,他昨天夜里已经骂过了,二位太傅强忍着听他骂完,黑乎着脸说道:“骂完了吧?若是没有骂完继续骂。若是骂完了听老臣一言,女人再重要,能比命还重要!走吧,逃命要紧。”不由分说,将他拽下床来,架到门外,塞进乘舆。

乘舆继续在驿道上奔驰,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来到卢邑*附近,驿道一分为二,一条正北,一条正西,正不知走哪一条好,草丛中蹿出两位大夫,身后是数百名带甲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