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报应不爽

“绿萝——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低声叹息着,彩衣眼里有难掩的羡慕之色。

瞄了她一眼,顾思晓只是笑笑。

怀了身孕,被赎出顾家,之后就会幸福了吗?

只怕未必!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顾家人多嘴杂,正厅里发生的那点儿事,是瞄不过人的。

为了那点银子斤斤计较,和张氏讨价还价,一如在菜市买菜,顾福只把绿萝和她肚里的孩子看成是货物,只看值不值得。

这样的男人,真会带给绿萝幸福?!

不过,绿萝的幸福并不是她所关心的,就像她在顾福面前低语的一样,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把顾福赶出顾家,不是她的目的,只是一个开始。

“他现在还是落脚在松江?”

在角门见到孙天仓,顾思晓背着顾小贵,悄声问着。

打顾福一出顾家,就已经落入孙天仓的监视中。

一开始,顾思晓只是想试一试,可没想到孙天仓居然真的已经在松江有那么大的能量,居然真的做到了她拜托的事。

“亏得有码头上的兄弟通知我,我才找到那厮落脚的地方。”

孙天仓笑笑,有些得意,“还没和你说,现在我已经是工头了,码头上的事都归我管了——还是多亏师傅帮我说话。要不然码头上的七爷也不会放权给我……”

偏了头,顾思晓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码头上的那些事儿,却仍真心为孙天仓开心。

“嗯,那个顾福,就在同华巷那边买了一座小院,除了他和那个绿萝之外,还另买了一个小丫头,雇了个做饭洗衣的婆子——哦,对了,顾福现在改了姓,姓王了……”

“姓王!”顾思晓挑起眉,笑了起来,“看来是认祖归宗了,也好,都离开顾家了,自然不能姓顾了。”

她还记得,这个顾福是爹爹在灾年捡回来的孤儿,一开始是给大哥做小厮,大了做随从,等大哥成了家主,就成了顾家的管家。

可是,就是这个身受顾家恩情的男人,在顾家最困难的时候重重捅了主人一刀。

“帮我盯着顾——不,王福,只要他还在松江,就一定会有所动作——他那个人,绝不会就这样做个富家翁了事的。像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坐吃山空的傻事呢!”

就算她现在没有力量,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早晚有一天会有办法收拾了王福。

拉紧衣襟,她抱紧了肩,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虽然雪已经化了,可是天却仍是很冷。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要是往年,合家上下都该忙乎着迎新年了。可是今年的顾家,却显得气氛格外的低沉。

是因为前几天才冒出来的丑闻?还是因为彩衣有孕,让当家主母心情不快呢?

不管是哪个原因,顾思晓都觉得开心。

顾家越乱,男女主人越闹心,她就越开心。

“你倒是走快点啊!才捧多少东西,就走不动了!我看,你是当大丫头当久了,就忘了该怎么干活吧?!”

听到呵斥声,顾思晓扭头看去,却是一个粗使妇人大声呵斥着跟在身后的丫头。

那丫头低着头,手里捧着的一包衣服都快把脸遮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东西太多,还是故意要遮住脸。

眯了下眼,顾思晓走近了几步,只觉得那丫头看起来很是眼熟。

“我呸,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了!就算是咱们娘子仁善,也不带这样宠着你的——这可不是从前的西顾,财大气粗,可以养着你们这群废人似的娇娘子……”

被那粗使妇人连推了两下,那丫头猛地抬起头,愤然怒视。

走近的顾思晓忽地瞪大了眼,盯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那是春花,原本在张氏房里新晋的红人,那个把其他丫头挤兑得没露脸机会,甚至连许妈妈都又气又恨的春花。

这才几天,就已经成了府里的粗使丫头,连一个粗使妇人都能对她呼三喝四,推打喝骂了。

没了顾福做靠山,春花什么都不是,那些原本被她欺负过,挤兑过的人不趁此机会报复,才真是奇怪了。

“妈妈,你也别说那些话,什么叫废人?我从早忙到晚,连一刻钟都没有歇过,怎么就叫废人了!要我这样都是废人,那这府上的废人多着了……”

本来也不是个善茬儿,春花怎么可能会任打任骂。就算也想着忍耐,被连着推几下也火冒三丈了。

“哟,还知道顶嘴了!可是,这府上闲着不干活的是有不少,可人家有人宠着护着,你有吗?”

粗使妇人咧嘴,一脸的不屑,“不想受这苦,那你倒是滚啊!不是说没签卖身契嘛!正好可以随时离开咱们顾家——你怎么不走啊?!”

被这样喝问,春花抿紧了唇,也不出声了。

她没签卖身契,可以离开顾家的,可是她离开了又能去哪儿?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出了这府,要怎么活下去?!

咬着牙,春花把怀里的包袱抱得更高了些,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去。

默默地看着春花的背影,顾思晓捏紧了拳头,却是身不由己地就那样慢慢跟着。

这是刚从各院里收回要洗的衣服,春花捧着包袱才回到粗使院子,还没把衣服分出来,那头就喊她过去劈材。

这些活计,原本都是那些粗使仆妇做的,可现在,显然是全推到了春花身上。

站在远处,顾思晓怔怔地看着举着斧头,每劈一下,就恨恨骂一声“顾福”的春花。

不知不觉中,就走得近了。

春花抬起头,面容憔悴,眼神却仍显犀利,在看清顾思晓时,她的目光忽闪了下,“你来看什么?看我的笑话!?嗯,这些天,看我笑话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

“你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才那么多人想看你的笑话。”顾思晓笑了下,迎着春花的怒视,忽然低声问:“你为什么不走?!是贪恋着顾家还能给你一口饭吃?可是,就算你留下来还有什么前途呢?一个粗使丫头!就像,当初西顾一样,也不是不能给你一口饭吃啊!”

“闭嘴!”大声吼着,春花的眼神闪烁,脸上现出一抹惊慌之色。

“你害怕?还是羞愧?”盯着她,顾思晓沉声问,根本就没有退缩的意思。

“关你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跑来问我这些……”春花怒吼,可是却已经是色厉内荏。

“我是什么东西?”顾思晓低笑着,眉眼皆弯,可眼神却冷如冰霜,“你忘了下雪的那天,我说了的——”

我是鬼……

莫名的,想起那冷幽幽的低语,想起那个下雪的黄昏,昏暗的光里,少女阴冷的面容……

春花打了个冷战,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你、你,我、我之前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眨了下眼,春花涩声道:“就算我现在成了粗使丫头,可不用多久,我就会走出这个院子,娘子用再重用我,我会……”

“怎么走出去?”顾思晓打断她,沉声逼问,“是讨好娘子?还是故意使出什么手段?要不,你也像彩衣一样勾搭上官人——反正,你也做过这种事了。”

身子一抖,春花盯着顾思晓,露出疑惑之色,“你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站在面前的,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可说的这话,哪里像是个十岁的丫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叫画儿的丫头,她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她有些像……

咽了下口水,春花不敢再想下去。

“你——我怎么做,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一个破丫头还想什么事儿都管……”

骂了一声,春花丢下手里的木柴,转身要走,才走了两步,却正好被从前面绕过来的一行人堵到。

看清来人,春花眼里直冒火,却到底还是垂下头,避开一边,恭顺地叫了声“许妈妈”。

许妈妈盯了春花一眼,抬头奇怪地瞥了眼顾思晓。

皱了下眉,她也没理会顾思晓,只是一批春花,“吴妈妈,这个就是春花了,你看看,带走吧!”

许妈妈带人过来时,顾思晓就已经认出跟在她身后的那妇人,正是之前见过的牙婆吴氏。

现在一听许妈妈这话,自然知道这是要拉春花出去卖了,不自禁往前一步,她张了下嘴,却又闭上。

那头春花也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要发卖自己,她也吓傻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许妈妈,你们不能卖我!我没有和顾家签卖身契,你们不能卖我……”

许妈妈一挑眉,冷笑出声:“哪个说是我卖的你了?”

“娘子也不能……”

“你傻了吧?”许妈妈不耐地冷哼,“你的卖身契在谁手上,你不知道吗?”

卖身契?!

“没、没有卖身契!当初我家娘子把卖身契还给我了……”

不,不是还给她,而是给了顾福。顾福那个时候和她说,卖身契一拿到手,他就烧掉了,他亲眼看着两张卖身契都成了灰,心里真是觉得痛快……

“他、他骗我……”

春花低声呢喃,眼泪不觉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