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内篇(下)(2)

孔子一概否定颜回,坚持认为他若去卫国必死无疑,用“心斋”规劝颜回。面对无法说服的人,无法改变的事,唯有“忘我”顺其自然。

“心斋”与庄子的“坐忘”、“守宗”’及止水、明镜说一样,都要求体悟虚静的心境,心灵进入“忘我”的境界,在大千世界中随遇而安。

快乐之道

某日,无德禅师正在院子里锄草,迎面走过来三位信徒,向他施礼,说道:“人们都说佛教能够解除人生的痛苦,但我们信佛多年,却并不觉得快乐,这是怎么回事呢?”

无德禅师放下锄头,安详地看着他们说:“想快乐并不难,首先要弄明白为什么活着。”三位信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料到无德禅师会向他们提出问题。

过了片刻,甲说:“人总不能死吧。死亡太可怕了,所以人要活着。”

乙说:“我现在拼命地劳动,就是为了老的时候能够享受到粮食满仓、子孙满堂的生活。”

丙说:“我可没你那么高的奢望。我必须活着,否则一家老小靠谁养活呢?”

无德禅师笑着说:“怪不得你们得不到快乐,你们想到的只是死亡、年老、被迫劳动,不是理想、信念和责任。没有理想、信念和责任的生活当然是很疲劳、很累的了。”

信徒们不以为然地说:“理想、信念和责任,说说倒是很容易,但总不能当饭吃吧。”无德禅师说:“那你们说有了什么才能快乐呢?”

甲说:“有了名誉,就有一切,就能决乐。”乙说:“有了爱情,才有快乐。”丙说:“有了金钱,就能快乐。”无德禅师说:“那我提个问题:为什么有人有了名誉却很烦恼,有了爱情却很痛苦,有了金钱却很忧虑呢?”信徒们无言以对。

无德禅师说:“理想、信念和责任并不是空洞的,而是体现在人们每时每刻的生活中。必须改变生活的观念,生活本身才能有所变化。名誉要服务于大众,才有快乐;爱情要奉献于他人,才有意义:金钱要布施于穷人,才有价值,这种生活才是真正快乐的生活。”

【原文】

叶公子高将使于齐①,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而况诸候乎,吾甚慄之。子常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懽成②。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③。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无欲清之人④。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⑤!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

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⑥: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⑦,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⑧,哀乐不易施乎前⑨,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生!夫子其行可!”

“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⑩,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⑾,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⑿:‘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⒀,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

“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⒁。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⒂,于是并生心厉。剋核大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讬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

【注释】

①叶公子高:楚庄王玄孙尹成子,名诸梁,字子高。使:出使。②寡:少。懽:通“歡”,今写作“欢”。“欢成”,圆满的结果。③阴:事未办成时的忧惧。阳:事已办成时的喜悦。这里是说忽忧忽喜而交集于心,势必失调以致病患。④爨(chàn):烹饪食物的人。⑤内热:内心烦操和焦虑。⑥戒:法。“大戒”指人生足以为戒的大法。⑦无适而非君也:适,往、到。全句是说,天下虽大,但所到之处,没有不受国君统治的地方。⑧自事其心:注意培养自己的道德修养。⑨施(yí):移动,影响。⑩溢:满,超出。“溢美之言”指过分夸赞的言辞。下句“溢恶之言”对文,指过分僧恶的话。⑾妄:不真实。⑿法言:古代的格言。⒀阳:指公开地争斗。卒:终。阴:指暗地里使计谋。⒁巧:应浮不实。偏:片面的。⒂茀(bó):通“勃”;“茀然”,气息急促的样子。

【译文】

叶公子高将要出使齐国,向孔子请教:“楚王交给我的使命很重大啊。我听说齐国招待外来使节,表面尊敬而实际上很怠慢。平民百姓都很难被说服,何况是诸侯呢!我很害怕。您常对我说:‘凡事不论小大,很少不按道义去办能达到成功的。完不成使命,国君肯定会惩罚我;成功完成使命,那又一定会优喜交集酿出病害。成功与否都不会留下祸患,只有道德高尚的人才能做到。’我每天粗茶淡饭,厨师都没有乘凉的意思。我早上接到使命晚上就要喝凉水,我内心太焦灼了!我还不了解使命的真实状况,就已经受到阴阳失调的病患;一旦不能交差,那一定还会受到国君惩罚。我面临着双重优患,实在承受不起,请问先生有什么良策啊!”

孔子说:“这个世界上有两条戒律需要我们特别注意:一是天命,一是道义。子女孝敬父母,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是天命:臣子效忠君王,是道义,君王统治着天下万物,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这就是人生的两大戒律。做子女的无时无刻都让父母感到安心舒适,是尽孝;为君主办事,做到让君王放心,安心去做,是尽忠。注重自我修养的人,不受悲欢哀乐的影响而转移,知道世事艰难,无可奈何却又能安于处境、顺应自然,这就是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每个做臣子的都有不得已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达到忘我的境地,哪里还有贪生怕死的念头呢?”

“不过我还是把我所听到的道理再告诉你:大凡与邻近国家交往一定要用诚信使相互之间和顺亲近,而与远方国家交往则必定要用语言来表示相互间的忠诚。国家间交往的语言总得有人相互传递。传递两国国君喜怒的言辞,乃是天下最困难的事。两国国君喜悦的言辞必定添加了许多过分的夸赞,两国国君愤怒的言辞必定添加了许多过分的僧恶。大凡过度的话语都类似于虚构,虚构的言辞其真实程度也就值得怀疑,国君产生怀疑,传达信息的使者就要遭殃。所以古代格言说:‘传达平实的言辞,不要传达过分的话语,那么也就差不多可以保全自己了。’况且以智巧相互较量的人,开始时平和开朗,后来就常常暗使计谋,达到极点时则大耍阴谋、倍生诡计。按照礼节饮酒的人,开始时规规矩矩合乎人情,到后来常常就一片混乱大失礼仪,达到极点时则荒诞淫乐、放纵无度。无论什么事情恐怕都是这样:开始时相互信任,到头来互相欺诈;开始时单纯细徽,临近结束时便变得纷繁巨大。”

“言论就像水波一样捉摸不定。风吹水波来回动荡,得失也是经常转换的。所以愤怒发作的缘由是虚浮而又片面的言辞。猫兽临死时发出的哀嚎,兽性发作,产生伤人的念头。苛责过分时,就必定产生不善的恶念报复他,而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假如做出不受自己控制的举动,后果将难以预测!所以古代格言说:‘不要随意改变已经下达的命令,不要勉强他人去做力不从心的事,说话过头一定是多余。’改变成命或者强人所难都是危险的,好事多磨,做事之前必须慎重,否则做错了事情就来不及纠正了。心神顺着外物的变化而邀游,寄托于不得已而保养心性,如此最好。何必专门去考虑齐国的报答呢?还不如如实地传达国君的言论,还会有困难吗!”

【品读庄子】

人生推不掉的“天命道义”

叶公子高出使齐国,看来很难完成使命。如果完成了使命,必定是花了大力气,心中担忧,很有压力,受外物之累,必定要损伤身心的健康。人的身体得之于天,不为自己私有,所以损伤身体就是损坏天道。

孔子讲人生的哲学,人生的境界,第一,天命;第二,道义。“义”,所谓臣之事君,也就是人道“命”,所谓子之爱亲,就是天道。就像叶公子高出使齐一样,不管是不是自己愿意的,人生在世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人在社会中,都有逃不掉的责任与使命,何不做些利己利人的事回报社会。

完美人生

一个公交车司机在行车途中突发心脏病,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里,他傲了三件事:把车停靠在路边,拉下手动刹车闸门;打开车门,好让乘客们安全地下车;将发动机熄火,以确保车子和乘客的安全。

之后,他瘫倒在方向盘上,停止了呼吸。

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司机,同样看看我们自己,当我们胜任了某项任务,我们会不会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努力做呢?我们对自己的任务尽责了吗?不同的工作环境,不同的工作中,我们是不是天天都有着责任心地去完成我们不同的分工呢?

每个人都处在不同的生命舞台,让我们在此舞台上扮演好自己的每一个角色,不枉此生。

一个人的存在,都具有各自的意义。

如果每个人都能在各自的最后一分钟内扮演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这样的人生才算完美。

【原文】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①,而问于蘧伯玉曰②:“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

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也哉!形莫若就③,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④,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⑤,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⑥,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

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蜃盛溺⑦。适有蚊虻仆缘,而拊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注释】

①颜阖:鲁国的贤人。傅卫灵公大子:给卫灵公太子作师傅。大(tài)子:太子。②蘧(qú)伯玉:卫国的贤大夫,名瑗,字伯玉。③形:外表;与下句“心”相对文。就:靠拢,亲近。④为(wèi):为了。本句两个“为”字跟上下三句的另六个“为”字含意不同,其他六个“为”字均是造成、招致的意思。⑤町畦(tǐng qí):田间的界域,喻指分界、界线。⑥崖:山边或岸边,无崖:没有约束。⑦矢:屎,粪便。蜃(shèn):大蛤,这里指蛤壳。溺:尿。

【译文】

颜阖将被卫国请去做太子的师傅,他向卫国贤大夫蘧伯玉求教,说:“有这样一个人,他天性残暴,杀人无数。如果不约束他,势必会危害国家;如果约束他,他又会伤害自己。他的智商只能认识别人的过错,却不知道产生过错的原因。像这样的情况,我将怎么办呢?”

蘧伯玉说:“问得好!要提防他,要慎重处置他,首先要端正你自己!对于这种人,表面上要迁就顺从、内心里要循循善诱。即使这样,这两种态度仍有隐患。迁就不要陷入太深,诱导不要过于显露。外表关系过于亲密,会招致颠仆毁灭,招致崩溃失败。诱导得过于明显,他以为你是为了名声,也会招致祸害。他如果像婴儿那样任性,你也姑且跟他一样像个无知的婴儿;他如果同你不分界线,那你也就跟他不分界线。如果他行为放荡不羁,你也不要约束自己。这样就会万无一失,引导他达到不犯错误的地步。

你不了解那螳螂吗?奋力举起它的臂膀去阻挡车轮前进,不知道自己不能做到,太高估自己的实力。要警惕,须谨慎!屡次夸耀自己的长处去触犯他,那你就危险了!你不了解那养虎的人吗?他从不敢喂活物给老虎吃,因为吃活物会诱发老虎的兽性;他也从不敢拿整个的食物喂养老虎,因为他担心撕裂动物会使老虎愤怒。掌握老虎的饮食,了解老虎的习性。老虎与人虽不同类,却亲近喂养它的人,原因就是养老虎的人能顺应老虎的性子,而被老虎吃掉的人,是因为违逆了老虎的习性。

爱马的人,用竹筐装马粪,用蛤壳接马尿。正好一只蚊子落在马身上,那个人随手一拍,不料马突然受惊,咬断了勒口,挣脱了辔头,弄坏了胸络。本意是爱护马,但效果却适得其反,能不慎重吗?”

【品读庄子】

舞温婉地解决难题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写统治者的残暴、知识分子可悲又可怜的现实处境。卫太子很聪明,聪明到“足以知人之过”,他能清楚地看到别人的缺点,但却永远没有办法看清自己的缺点。这个故事,道理虽然简单,联系我们自身,如果遇到这样的领导,我们又该如何呢?

蘧伯玉告诉颜阖的办法是:“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盯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他如果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你也姑且跟他一样像个无知无识的孩子;他如果同你不分界线,那你也就跟他不分界线。他如果跟你无拘无束,那么你也姑且跟他一样无拘无束。这个办法,就是顺从嘛,乍听之下,会诧异怎么教的办法如此窝囊。其实不然,就像趁伯玉解说的养虎之道那样,用温婉的办法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也是本章节透露的待人之道。

不管对方如何蛮横专断,只要用对方法,就没有克服不掉的困难。

对症下药轻松解决难题

伯特·曼宁先生在纽约麦迪逊大道上班之前,曾在芝加哥老家附近的贫民居住区销售过墓地。每天傍晚,受宁都西装革履,拎着手提箱去挨家挨户地推销墓地。他总是以最热忱的态度,向人们讲述墓地是最值得投资的行业。他说芝加哥人口骤增,墓园一定会越来越少,公司提出五年收购保证使购买入没有任何风险……

但是这么做的效果并不理想。他发现人们并不关心购买墓地的商业利润,他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事情,或者说,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觉得对自己与家人都有好处呢?

怀着这样的思路,曼宁找到了答案。原来那里的人们都很重视家庭与亲情,他们与关系密切的亲戚朋友往来频繁,就是死后也想呆在一起,没有一个人希望死后离开老家。

于是,曼宁这样向他们讲道:“那些墓地给你们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就是可以让家人葬在一起,扫墓时很方便,再也不必到城外去看祖父母的墓地了。”结果,曼宁取得了很好的业绩。

【原文】

匠石之齐①,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②,其高临山③,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④,遂行不辍。

弟子厌观之⑤,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

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⑥,以为舟则沈⑦,以为棺椁则速腐⑧,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⑨,以为柱则蠹⑩。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